樟树是南方的树种,也是城市主要的绿化树。无论是农家的庭院里,还是马路边的绿化带都能见到樟树的身影。虽然它比不得那些插下就能成活的柳树和水桐,但一旦扎下根,便难得死去--不管是水淹还是大旱。所以我们这里的古树更多的是樟,而绝少柳、桐之类。
我有意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樟的诗词,居然没找到一首。这使我很想写一写他。但真正要下笔却又不知从何写起,是那笔直整齐如列队般的道旁树,还是那村头院首枝叶婆娑的百年老樟?当你想起或看到他们时,仿佛就是满眼的绿,除此而外,什么也没有了。而真正熟悉她的人,又会觉得那个丰满而秀气的身影里藏着什么让你难以割舍的东西,比五月的玫瑰更艳丽,比十月的桂树更清香。
南方的三月,春天像个没人管的淘气小孩,胖嘟嘟的小脸,圆鼓鼓的小屁股,娇嫩嫩的小手脚都露在外面。穿着五色肚兜,光着脚丫,满地里乱滚,满天下疯跑。一不小心,被冷风吹着,打一个很响的喷嚏,捋一捋手脚,又接着疯玩。樟在春天乱跑乱走的日子里,长出了新芽,抽出了精致的小白花。在某个春天打喷嚏的日子里,掉下了淡绿的苞叶。驻足在一棵大樟面前,满满一地的苞叶,还闪烁着雨水的光华。没有桃李飘落的浪漫,也没有梨花带雨的凄凉。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掉落的,也许是昨天的那场雨,也许是你转身的那一刹那。你移眼望去,一条厚厚的亮青色的地毯在路边铺向远方,也伸向时间的尽头。看桃花落英缤纷那是动态的美,可以随花飞而舞。看樟叶铺地那是静态的美,引人踽踽沉思。
过了端午,南方就进入闷热的夏天了。没有台风来,太阳在天上毒毒地晒着,缺水的植物低着头,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有些无奈,又有些委屈。樟却没有那样死气沉沉,蜡质的叶片在阳光在晃着银光。有时候来了一阵风,其他的植物像得了救星一般,手舞足蹈起来,樟只是轻轻招招手,招呼着风们往他身下过,让纳凉的人们好一阵舒坦,却不用担心树上会掉下烂叶枯枝来。一两场阵雨后,他又抽出了新枝,嫩绿绿地立在枝头,看上去清亮无比,像是雨水洗去了尘垢。
秋天的时候,樟的叶间枝头,多了许多紫色。那是他的果实,可以入药,可以杀虫。剥开果皮,便可闻见浓重的气味,很不好闻。小时候常常剥了樟的果实涂在同学的鼻子下,算是恶作剧。同样有着浓重气味的树还有椿,而椿在民间的别名却叫臭椿,樟却叫香樟。也许在某个很久以前的秋天,祖孙俩在樟下纳凉,孙子踩踏着满地的樟子,大叫着"难闻的东西"。祖母轻轻拉过他来,把樟子放到鼻子下,深吸着樟子的清香,又让孙子闻闻。语重心长地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是香了。满地践碎的樟子,散发着浓重的樟油香气,蒸薰着祖孙俩。
冬天的樟脱下了那些衰老的叶片和成熟的果实,静静地挺立在萧杀的寒风里。那些枝头曾经的绿叶已经干枯,在风中飘荡,,有的粘进了泥土,有的飘向了远方。世上没有不落叶的树木,但有常青的树--香樟就是。樟一年中要长几次梢,每一次都有老的叶片落下。就是在这样的生长和落下中,在不断的取舍间,一棵蓬蓬勃勃的香樟苍翠欲滴,一个纤弱的生命转眼伟岸。
这就是南方的香樟树,在路旁,在村头院首随处可见的香樟树。
作者:唐三伏
编辑:李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