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塔
在双牌这个美丽的山水县城,看到白鹭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年四季几乎都能欣赏到白鹭在青山绿水间振翅翻飞的景致。但是,想要近距离地欣赏到白鹭翩翩起舞的芳姿却绝非易事,因为白鹭是一种警惕性极高的鸟类,她拒绝与人类近距离的接触。然而,到永和塔去,你不但能近距离地观赏到白鹭振翅低飞或舞立枝头的神态,而且你还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白鹭不时从你眼前掠飞过去的人间美景。
宝塔鹭影!这绝对是双牌一处绝佳的美景,这绝对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这个发现,就是昨天。
昨天傍晚,吃过夜饭的我闲来无事,见天气不错,就决定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于是骑上我那新买的山地车,蹿出了我那因连日苦雨而幽居多日的小院。
到哪里去好呢?在市区骑行熟人太多,打招呼嘛确实烦琐,不打招呼嘛别人又会在背后说你的不是。还是选一处僻静的地方去享受这个美丽的黄昏吧!于是我把目的地确定为永和塔。虽然就在几天前我刚游览过永和塔,我也知道永和塔那紧闭的大门是不会为我打开的,我甚至还为不能登临塔上观景而产生过小小的不快,但它那美丽的景致和幽静的环境却鬼使神差地吸引着我再次奔它而去。我觉得自己的举动和想法简直矛盾得可笑,心头便漾起丝丝笑意。就这样一边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心事,一边轻快的踏着车,眨眼间我已置身永和塔下。
一个人置身这绿树环抱的永和塔下,四周山野啁啾的鸟鸣漫入耳际,清新的旷野之风和着无名花香沁入我的肺腑,远近深深浅浅的黛色山峦映入眼底,碧波荡漾的潇水河自东向西再折向北无声地远去。我斜倚石栏,静静地品味这份宁静,享受着这诗画一般的意境,心底有一种怡然自得的迷醉。
就在这时,令人难人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就在我眼前十来米远的地方,一群白鹭自北向南翩然飞过,那轻盈的身姿,那洁白的羽毛,那长长的细腿和那细长而尖利的喙子,无一不是那么清晰。首先是几十只从我面前掠过,接下来是成千上万只的白鹭从永和塔两边自北向南飞过。它们有的成群结队,有的成双结对,有的孤鹭独飞。有的停留在永和塔周围的绿树上嬉戏,有的直奔潇水河中央的浮洲而去,有的在潇水河的上空盘旋。一时间,永和塔周围到处是翻飞的鹭影,不时还带着几声喑哑的低鸣,恍如天外来音。
奇观!奇观!这绝对是奇观!
我屏声静气地欣赏着这美丽的鹭影和这难得一闻的鹭鸣,脑海中跳出了诗人郭沫若对白鹭的描写:
“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
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一切都很适宜。
……
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线型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分则嫌白,黛之一分则嫌黑。
……
白鹭实在是一首诗,一首韵在骨子里的散文诗。”
郭沫若对白鹭的描写无疑是十分精当的。然而他却道出了“白鹭不会唱歌”的遗憾。果如郭沫若所说吗?答案是否定的。白鹭是会唱歌的,只是它的歌喉有些喑哑,歌声也不怎么动听。据我对白鹭的观察,白鹭有三个基本习性:一是喜欢在水边生活,喜欢在沼泽地或者水田里啄食水生动物;二是喜欢群居,警惕性极强,一般不愿与人类近距离接触;三是喜欢在有光线的夜空活动,并不时发出声声喑哑的低鸣,乍听恍如天外来音。因为在夜间基本看不清鸟的体形和颜色,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白鹭有晚上活动且鸣叫的习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郭沫若不知白鹭会唱歌实属正常。而我比郭沫若要幸运得多,在这个美丽的黄昏,在这么美丽的永和塔下,我听到了如天使般美丽的白鹭那恍若天外来音般的喑哑歌声。
我以为,白鹭实在是大自然最圣洁的舞者。它一袭白衣,胸前挂着一束飘逸灵动的蓑毛。它身材修长,气质超凡脱俗。无论是振翅翻飞,还是静立枝头,它都显得那么优雅、娴静。它飞翔在的青山绿水间,尢如舞动的白色诗行,这山水便立即活泼灵动起来,这世界也就多出几分诗情画意来。
我以为,白鹭还是大自然最神秘的歌者。在有月的夜晚,或是有灯的夜空,白鹭会在高高的天空结伴盘旋。它们会不时发出相互呼叫应答的低鸣,那种声音沙哑而低沉,虚无而缥缈。你不留心,它若有若无;你侧耳细听,它又那么真切。这小城之夜,因有这鹭鸣而平添几分宁静,也因这鹭鸣而平添几分生机。
那么,为什么永和塔的黄昏能看到这么多的白鹭呢?我站在永和塔下仔细地察看周边的地形和环境,不一会儿我就悟出了答案。
永和塔的位置恰好位于浮洲和良霞阔地之间,且树木葱茏。永和塔北边的良霞阔地以及更北一点的江西、鸦山等村落是双牌县城郊区的鱼米之乡,有着上万亩的水田和渔塘,这正是白鹭最理想的猎食场所。而潇水中央那面积近200亩的浮洲四面环水且古木参天,这为喜欢群居且生性极为谨慎的白鹭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栖息地。于是,成千上万的白鹭在傍晚都要赶到安全宁静的浮洲栖宿,而清晨则又从浮洲出发,越过永和塔到北边的水田去觅食。如此便在永和塔一带形成清晨北飞、黄昏南飞的群鹭竞飞的奇观。
为了证实我的判断,今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刚放亮就赶到了永和塔。正如我推测的那样,天刚放亮,就可远远地看到浮洲树梢上点点跳动的白色鹭影。紧接着,它们便接二连三地向永和塔方向飞来,然后向着永和塔北边的万亩田畴飞去。
而此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潇水河河面依然弥漫着一层薄纱,几个早起的渔翁正在河面轻划着他那窄小的乌篷,满怀希冀地收获着他昨日黄昏时撒下的希望。
这青山,这晨雾,这碧水,这乌篷,这渔夫,还有这静谧的永和塔,好一幅动人的水墨画。而这些翻飞的白鹭,恰如这幅画里灵动的诗行,一行,一行,又一行……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我默默地吟诵着子贺的诗句,倏忽间已成唐朝的渔夫。
(幺哥作于2010年6月10日)
作者:幺哥
编辑:李庆石